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5-07-16 10:04:00
宁卿月浑身发僵,却听话地闭目去感知。刹那间,脑海闪过破碎画面,冷冽、血光、利刃破空的锐响,还有一道熟悉的气息,像此时覆在腕上的温度。她猛地睁眼,木剑竟已划出一道凌厉弧线,险些擦过洛怀川衣襟。
“好!”洛怀川眼中闪过惊喜,又迅速掩去,“你看,身体记得。”他后退半步,抽出腰间软剑,“来,刺我。”
宁卿月笑道:“不怕我伤到你!”洛怀川也从容笑道:“伤到我,算你赢。”
木剑递出的瞬间,宁卿月又陷入那股本能——剑尖微颤,竟循着软剑的破绽而去。洛怀川假意避让,软剑却在她腰侧一绕,将木剑绞落。他欺身逼近,两人呼吸交缠:“别慌,杀人不需要那么多顾虑。”
宁卿月愣住,后腰抵在石柱上,洛怀川的软剑还搭在她腰侧,却未用力。晨雾漫过两人,她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,和他同样不匀的呼吸。
“记住这种感觉,”洛怀川退开半步,替她理好凌乱的发丝,“下次,出剑要再快些。”
那天之后,宁卿月总梦见鲜血淋漓的画面:她执剑站在尸山血海中,身前是一袭玄衣的洛怀川。她惊醒时,枕边常湿了一片,分不清是汗还是泪。
洛怀川开始教她实战,两人对练时,他的软剑总擦着她咽喉、腰眼掠过,却不伤她分毫。
“侧身!”洛怀川低喝,软剑如灵蛇缠上她木剑。宁卿月本能旋身,木剑竟顺着软剑的缠劲反击,在洛怀川胸前划出一道残影。她惊得收势,却见他笑了:“终于肯用狠劲了?”
他收好软剑,拿出一柄长剑,剑柄缠着旧色鲛绡,“这把剑,名曰‘青峰’,我特意为你打造的。”
宁卿月握住剑柄的刹那,是久违的期待。
洛怀川看着她沉默良久,“从前你说,剑是护人的兵器。你护过我,也护过你自己。”他转过身,“如今,我只希望你护好自己。”
听他这么说,宁卿月眉间蓄满浓浓的哀愁。
国师第一次踏入长公主的寝殿,殿角的鎏金香炉正袅袅吐出沉水香,烟丝漫过绘着百鸟朝凤的纱帐,将那位端坐在紫檀木案后的皇女笼得有些不真切。
他着一身月白锦袍,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束起,步履轻缓,如踏云而来。抬头时,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,眼尾带着天生的潋滟,却又偏偏在眼底凝着一汪深潭,瞧不出半分情绪。
“臣洛怀川,参见公主殿下。”他屈膝行礼,声音清润,像碎玉落进冰湖。
萧锦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毫不掩饰。她见惯了世间好物,却也不得不赞叹这般人物。皮相好得近乎妖异,偏生气质清冷,行礼时脊背挺直,不见半分谄媚,倒像是带着某种疏离的傲气。
“免礼。”她的声音带着皇家特有的矜贵,“听说你通琴棋书画,亦懂些纵横捭阖之术?”
“不敢称懂,略知皮毛。”洛怀川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“若能为殿下分忧,是臣的荣幸。”
他当然懂。那些被覆灭的岁月里,他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,把这些“皮毛”磨成了利刃。琴音能藏杀意,棋局可布死局,笔墨能写檄文,权谋,是他浸在血海深仇里,一点点啃噬出来的生存本能。
萧锦弦饶有兴致地打量他。她身边从不缺美貌男子,宗室子弟、世家公子,趋之若鹜者众,但无人有洛怀川这般矛盾的气质。干净的皮相下,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,像蒙着一层薄雾的寒潭,引诱着人想去探究。
“既如此,往后你便常来公主府,教本宫这些‘皮毛’吧。”她指尖敲了敲案面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,眼底却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。
洛怀川低眉顺眼地应下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洛怀川的教学,从不循规蹈矩。
教琴,他选最哀婉的调子,指尖在琴弦上流转,弹出断鸿声里的孤绝,弹得这位养尊处优的长公主,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怅惘。
他会站在她身后,温热的气息偶尔拂过她的耳畔,手把手纠正她的指法,指尖相触时,萧锦弦总能感觉到他指腹下薄茧的粗糙,与他温润的表象截然不同。
教棋,他从不刻意相让。“殿下,棋局如战局,一子错,满盘皆输。浮气躁,是取死之道。”他的话语直白,甚至带着冒犯,萧锦弦却奇异般地没有发怒,反而沉下心来,看他如何在绝境中布下反杀的棋子,那步步为营的狠戾,竟让她心头一跳。
教书画,他不教那些富贵吉祥的,偏教她画残山剩水,写孤臣泣血的诗。他说:“殿下居于高位,当知世间疾苦,亦知人心诡谲。”他的笔尖在宣纸上游走,墨色浓淡间,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。
他的权谋之术,更是直白得可怕。他教她如何平衡朝堂势力,如何利用人心弱点,如何在不动声色间,让对手落入陷阱。“殿下,皇家无亲情,只有利弊。今日是手足,明日可能就是索命的刀。”他说这话时,眼神平静,长公主却从那平静里,读出了彻骨的寒意。
府里的太傅迂腐,宫宴上的公子哥浅薄,就连驸马李墨砚也不理解她。
唯有洛怀川,能与她谈论那些不被允许的“野心”,能看透她看似骄纵下的孤独。
她看他的眼神,渐渐变了。不再是最初的审视与兴味,而是带着毫不掩饰的炙热,像夏日最烈的阳光,恨不得将他融化在自己的目光里。
洛怀川对此心知肚明,他太清楚自己这张脸的用处。当年他流落街头,便是凭着这张尚有几分清秀的脸,才得以苟活。后来到了将军府,他刻意打磨自己的皮相,便是知道,这是他复仇路上,最锋利也最隐秘的武器。
她的眼神,他从一开始就捕捉到了。那是猎人看到猎物的眼神,却不知,真正的猎人,从来都是他。
入秋的夜晚,雨下得很大,敲打着窗棂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洛怀川教完一局棋,已是深夜,侍女进来请示,他却看向萧锦弦:“殿下,今日这局棋的收尾,还有一处精妙之处,臣想再与殿下拆解一番。”
萧锦弦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。窗外风雨大作,殿内烛火摇曳,只剩下他们两人。她看到洛怀川的侧脸在烛光下明明灭灭,睫毛上仿佛沾了细碎的金粉,那双眼眸在阴影里,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。
“好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克制不住的发紧。
洛怀川重新摆棋,讲解时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雨夜特有的湿意。他没有靠得很近,却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暧昧。
长公主根本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,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脸上。她看到他脖颈处露出的一小片肌肤,看到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,心头像有团火在烧,烧得她口干舌燥。
一局棋讲完,天快亮了。洛怀川起身告辞,萧锦弦却忽然开口:“国师大人,外面雨大,便在此处歇下吧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洛怀川回头看她,烛光恰好落在他眼底,那汪深潭里,似乎映出了她慌乱的影子。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,极轻地点了点头:“谢殿**恤。”
他没有去客房,就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下,闭上了眼睛。
萧锦弦坐在内室的窗边,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,看着外间那个静卧的身影。烛火一直燃着,映得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。她就那样看着,从深夜到黎明,眼神从最初的试探、羞涩,渐渐变得滚烫、痴迷。
软榻上的洛怀川,一夜未眠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炙热的目光,像火焰,几乎要将他的皮肉烧穿。他的身体是放松的,心却冷得像冰。
他想起父亲血肉模糊的脸,火光蔓延的太子府,想起那些狰狞的伤痕,那些画面,与眼前这位公主痴迷的眼神重叠在一起,只让他觉得讽刺又快意。
他甚至微微侧过身,给了她一个更清晰的侧脸轮廓,任由那道目光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。
他要亲手将他们从云端拽下来,摔进泥沼,让他们尝尝,什么是生不如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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